子张学干禄,子曰:“多闻阙疑,慎言其余,则寡尤;多见阙殆,慎行其余,则寡悔。言寡尤,行寡悔,禄在其中矣!”
“阙疑”和“阙殆”意思一样,是互文见义,都是指把疑难留着,加以保留。
“言寡尤,行寡悔,禄在其中矣”,少说错话,少做错事,功名利禄就来了。孔子这句话本是让人为政要谨慎,却成了后世官僚不作为的一个理由。做事就有错的可能,多做就会多错,要想不犯错,最好什么也不做。于是乎,尸位素餐者视此为圭臬,中国几千年的官场上,“纸糊”“泥塑”式的官员何其多也!
或谓孔子曰:“子奚不为政?”子曰:“书云:‘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,施于有政。’是亦为政,奚其为为政?”
不做官可不可以为政?孔子说,可以的,不当官一样可以参加政治。正所谓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,治理国家不只是“肉食者”的权利和责任。心怀天下,勇于担当,正是孔子留给千古以来读书人的最好的精神财富。
子曰:“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。见义不为,无勇也。”
“祭”字的甲骨文字形,左边是牲肉,右边是“又”(手),中间象祭桌,表示以手持肉祭祀神灵。杨伯峻先生注解说,在古代,“祭”是吉祭,和凶祭的“奠”(人初死,陈设饮食以安其魂,叫做奠)不同。古人祭鬼的目的一般是祈福,所以孔子说祭祀不该祭祀的鬼就是谄媚,这就和我们现代人故意讨好上司以获得不该得到的利益是一样的。
孔子谓季氏,“八佾舞于庭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?”
“八佾”,古代宫廷乐舞,八人一行为一佾,八佾则是八八六十四人。按照周礼制定的礼法要求,应该是天子八佾,诸侯六,卿大夫四,士二。 季氏,即季孙氏,春秋战国时期鲁国的大夫,三桓之首。按照礼制,周朝天子可用八佾,鲁昭公应用六佾,季氏只能用四佾。可是季氏却故意打破老规矩,偏要设置六十四人的大型舞乐队。孔子是最看重“礼”的,所以对季氏大加斥责。
“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”,我们一般都理解为如果这个都可以容忍,还有什么不可容忍的呢?把“忍”翻译成了“容忍”“忍受”。但杨伯峻先生却认为,孔子当时没有讨伐季氏的条件和意志,这里的“忍”应该是“狠心”的意思,这句话可以翻译为“这都可以狠心做出来,还有什么事不可以狠心做出来呢”。他还举《贾子·道术篇》里的句子为例:“恻隐怜人谓之慈,反慈为忍。”这里的“忍”也是“狠心”的意思。南怀瑾先生的《论语别裁》也持同样意见。钱穆先生在《孔子传》里则认为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。
三家者以雍彻。子曰:“‘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’,奚取于三家之堂?”
“三家”指鲁国大夫季孙氏、孟孙氏、叔孙氏,他们在祭祀祖先之时,演唱只有天子才能唱的诗——《雍》。《雍》诗是天子专用的祭祀礼乐,然而他们却恣意妄为,以卿大夫的身份,采用了天子祭祀宗庙的规格,因此孔子特意批评他们的僭越之举。
“彻”,甲骨文从“鬲”(炊具)从“丑”(举手),表示吃罢饭用手撤去炊具。这里用的是原意。
“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”,这是引用了《诗经》里的一句。朱熹解读说:“相,助也。辟公,诸侯也。穆穆,深远之意,天子之容也。此雍诗之辞,孔子引之,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,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?讥其无知妄作,以取僭窃之罪。”
林放问礼之本。子曰:“大哉问!礼,与其奢也,宁俭;丧,与其易也,宁戚。”
“易”,粗读之下容易理解成“简易”“简单”,其实是治理的意思,这里引申为有关丧葬的礼节仪式办理得很周到。还有一种看法认为应该是谦和、平易的意思。《礼记·檀弓上》:“子路曰:‘吾闻诸夫子:丧礼,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,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。’”,杨伯峻先生认为这可以看做对“丧,与其易也,宁戚”一句的最早解释,所以这里的“易”可以翻译为“仪文周到”。
子曰: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诸夏之亡也。”
这一则到底该如何理解,我们一般认为,孔子是说,夷狄(文化落后的国家)虽然有君主,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呢。要这样理解,孔子是在强调儒家的“夷夏之防”观念,“诸夏”有礼乐文明的传统,即使没有君主,也比虽有君主但没有礼乐的“夷狄”要好。这种民族主义的观念,我们现代人当然要批判,而且还有一个疑问,“诸夏”怎么会没有君主呢?
这就有另一种解释,中原地区的诸侯各国,虽然有礼乐,但大家都不遵守,处处都在违背礼。所以孔子感叹说,夷狄这些外族,虽然他们没有礼乐教化,但是他们还有君主,对于君主还能够忠诚恭敬。而在中国,诸侯们都已经目无君主了。所以,这个“诸夏之亡”,是目无君主,不是说真的没有君主。这就是孔子多次感叹的“礼崩乐坏”。
朱熹的《论语集注》是认同这种观点的:“夷狄且有君长,不如诸夏之僭乱,反无上下之分也。”
杨遇夫先生在《论语疏证》里有另一种解释,他说“夷狄之有君”指楚庄王、吴王阖庐等贤明之君,意思是说夷狄还有贤明之君,不像中原诸国却没有。